林妙芙又有点尴尬,从她前面的话里继续找可以聊的内容,问:“姐也会做梦梦到妈?”

  明显希望和她有共鸣。

  阮舒无情地否认:“不会。我说了,是‘万一’。而且如果有,那也只是噩梦。”

  “姐……”林妙芙显得感伤,“你还是那么恨妈……”

  阮舒不是特别高兴和她深入谈论庄佩妤。

  林妙芙似没察觉她表情间的不悦,盯着她与庄佩妤七分相似的脸,忽地落了泪:“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一直都很讨厌你吗……”

  “我不感兴趣,并不想知道。”阮舒甚觉无聊。

  林妙芙以前对她的厌恶已然表现得淋漓尽致,曾经在林妙芙对她的怒骂里,她总结过,有认为她害死她父亲林平生和害她哥哥林翰坐牢的因素,有认为她管管她管得太宽干涉她自由的因素,有和外人一样认为她品行不端的因素。还有就是和林湘差不多,天生和她磁场不合,于是无论她做什么,都叫林妙芙看不惯。

  林妙芙说的却并非阮舒所想的那些:“我最讨厌的是,看起来妈好像偏心我,非常宠我,对你置之不理,其实她更疼的是你。”

  阮舒的瞳孔不易察觉地轻轻缩起,脑中的某道警戒线亦拉起,条件反射地抗拒这个话题:“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聊她的!”

  语气陡然尖锐,像是一只刺猬蓦地竖起浑身的刺,进入防卫状态。

  林妙芙似被她吓到,忙不迭诚惶诚恐地摇头:“好,我不和你聊妈~不聊~”

  转瞬她的眼眶泛了红,依旧没完全脱离这个话题的范畴:“我以为姐你会想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和妈关系不好,不就是因为你以为妈不在意你,误解妈不喜欢你……其实姐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你懂什么?!”阮舒咬牙,很想挂掉对讲用的电话,不想再和她废话。可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依旧坐定在椅子里。

  耳朵里则也在继续接收林妙芙的话:“其他事情,你或许懂得比我多,但妈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我比你更清楚。”

  “你以为她每天躲在佛堂里诵经念佛祈祷保佑的对象是谁?全是你!她抄写的所有经文,也全都是为了你的安康!”

  “我就是不明白,她明明那么关心你,为什么要偷偷藏着?我也不明白,你明明对她那么差劲,她为什么还是更偏心你!”

  “你编造这些内容有什么意思?!”阮舒冷声,握在电话上的手指颤抖,另外一只手握成的拳头用力敲在桌面上。

  狱警见状走过来提醒阮舒。

  阮舒向狱警道歉,强迫压下自己的心绪,看回林妙芙。

  林妙芙正在透明玻璃的那一端擦眼泪:“不是我编造的,我说的全是真的……”

  “全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听。”阮舒深吸气,“没其他的事的话,就这样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用再找我来探视你。我手里林家的房产和财产,已经全部都是你的了。等你出来,自己接手,爱怎么花怎么花。”

  林妙芙似受到惊吓:“我不要,我不要那些东西,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这里面的人总欺负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我想出去!我想回到以前和姐你在一起的生活!以前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姐你再来看我好不好?求求你!姐!”边说着,她的手想伸向她,但是被玻璃阻隔住了,只能就那么摊开五指贴在上面。

  阮舒无动于衷:“不要再喊我姐了。以前就说过,我已经不是你姐了。”

  “你怎么不是我姐?你就是我姐!我们是同一个妈生的!”林妙芙强调。

  那边的狱警见林妙芙的情绪较为激动,过来拉林妙芙。

  阮舒这边的狱警向阮舒建议今天的见面暂且结束。

  阮舒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点头同意,准备把对讲的电话挂掉。

  林妙芙赶忙道:“姐!妈真的是爱你!不信你去找我的一——”

  阮舒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

  林妙芙那边的电话被狱警夺走了。

  阮舒看到林妙芙在求狱警,狱警却坚决要把她带走。

  林妙芙转而向阮舒求助,隔着玻璃,阮舒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阮舒犹豫一秒,问她自己这边的狱警:“抱歉,能让我和她再说几句么?我们刚刚不是在吵架,只是因为我们母亲的忌日快要到了,她有点伤心。”

  狱警皱了皱眉,最终同意。

  “谢谢。”阮舒深深鞠躬,扭头看回透明玻璃的那一边。

  那一边的狱警得了示意,也放开了林妙芙。

  林妙芙急急坐回椅子里,重新拿起对讲的电话。

  “把话说完。”阮舒面无表情。

  林妙芙却和她谈条件:“你先答应我,不许丢下我,以后每个月都要来看我。看我的时候,都记得给我带点钱。”

  阮舒讥嘲:“你几分钟前不是说自己在里面能赚钱?”

  “可她们总欺负我。”林妙芙的表情委屈极了,就像在和阮舒告状。而这个时候的她,才有点回到以前的样子。

  阮舒倒是想说,她那种性格,不在里面受人欺负才怪。

  而关于她的条件,阮舒没有直接答应,只是问:“还有没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你不许丢下我。”林妙芙重复,并且强调,“我出狱的时间,你得来接我,接我回家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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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赖上我了?”阮舒冷脸。

  林妙芙抽噎一下,倒没否认,又强调:“你是我姐。”

  阮舒轻哂。

  “你答应不答应?”林妙芙问她确认。

  阮舒发誓,她真的非常潇洒地直接走人。可心头就是被林妙芙的话给挠住了。

  默了默,她似有若无地点头,应得也含糊:“嗯……”

  实际上,她也确实只是敷衍,平生第一次不想遵守自己的承诺。

  不给林妙芙质疑的机会,阮舒马上又道:“要说就快点说,我并不是非听不可。狱警给的时间有限。”

  林妙芙颤颤巍巍地朝狱警的方向投去一下目光,转眸回来后开了口:“我光嘴上说我从妈那里得到的感受和发现的事情,你不相信,那我就直接拿东西给你看,眼见为实。”

  “不用那么多铺垫。”阮舒表现出不耐之色。

  “我之前拿了妈的东西。”林妙芙说。

  阮舒眯眼:“什么东西?”

  “一张银行卡,我拿去银行试过了,密码是我的生日,是妈留给我的她这辈子的积蓄。然后是一本相册。”

  “什么相册?”

  “你自己去看。那本相册就是我说要给你的眼见为实的证据。”林妙芙告知,“两样东西都在我房间里。你去抽屉里找。”

  “没其他了?”阮舒问她确认。

  “没有。”林妙芙摇头。

  “什么时候拿的?”阮舒追究。

  林妙芙不情不愿地回答:“妈死了之后,我从她房间里拿的。”

  阮舒颦眉,眸光锐利,冷笑:“你藏得可真好。”

  庄佩妤死后,不仅她,还有傅令元,都将林宅里里外外翻了遍,最终也只找到那么几样庄佩妤的遗物,没想到林妙芙那里还有?

  林妙芙瑟缩一下脖子,嘟囔:“不要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我。你不也拿了妈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她又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妈。”

  “这个妈你喜欢的话,就全部给你,你一个人去拥有,不需要分一半给我。”阮舒的语气特别无情特别冷漠,说完不等林妙芙的回应,她便将对讲用的电话放下。

  林妙芙脸色一白,扒在玻璃上对她喊着什么,又引来狱警的阻拦。

  阮舒置若罔见,没有回头,离开了探监室。

  回去心理咨询室的路上,开车的庄爻察觉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姐,怎么了?是不是在探监室里的见面不愉快?”

  “不是……”阮舒喃喃,视线虚虚盯着车窗外,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林妙芙告知的事情,考虑到底要不要回一趟林家。

  车子掠过通往林家的十字路口,她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她盯着后视镜,眼见越开越远,最终还是让庄爻调了头。

  庄爻瞥她一眼,见她心事重重,没有多问,直接按她的要求改方向。

  抵达林宅下车的时候,阮舒顺口问他:“你也好久没回来了,要不要回你的房间瞧瞧?”

  庄爻苦笑:“姐,你别笑话我了,那里哪是我的房间?还不如说我自己在外面租的那间单身公寓。”

  阮舒唇角轻弯一下弧度,迈步入内,径直上到二楼,停在林妙芙的房间门口。

  庄爻就此止步:“姐,我在这外面等你,你有事喊我。”

  阮舒点点头,打开门入内。

  闷得太久,灰尘的气味迎面扑来。

  阮舒捂了捂鼻子,走去开了半扇窗户,然后走回来。她对林妙芙房间的布局还算熟悉,毕竟林妙芙几十年如一日地乱丢东西,全是家中保姆替她收拾的。

  没费多少功夫,阮舒就找到了林妙芙放相册的柜子。

  里头的相册有两本,一本是林妙芙自己的,阮舒印象深刻,以前就见过,里头有全家五口人的大合影。

  另外一本样式较为朴素的,非常明显该属于庄佩妤。

  阮舒缓缓取出来,放在桌面上,坐在桌前,低垂视线,打量着相册,摸了摸相册的厚皮封面,手指慢慢滑到边缘,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庄佩妤的一张照片,而且恰恰是庄佩妤作为墓碑上遗照的那一张。

  阮舒眉头轻蹙眉,记起当初墓碑上的遗照是林妙芙的选的。庄佩妤入葬当日,她发现林妙芙选的是这一张时,她还质问过林妙芙是哪里来的(第195章),因为这张照片是以前她无意间给庄佩妤拍的(第196章),其中的回忆并不美好。林妙芙说是在家里的相册无意间翻到的。

  所以林妙芙所指的,其实是这本庄佩妤的相册……?

  带着揣度,阮舒继续往后翻,蓦地愣住,因为她看到了她自己穿着学士服的大学毕业照。

  屏住呼吸,她接着往后翻,看到了她自己穿着校服的高中毕业照,随后还有她的初中毕业照和小学毕业照。

  最后一张,从背景来看,应该是在照相馆拍的。照片里是个只有一两岁的女娃子,由年轻的庄佩妤抱着坐在庄佩妤的腿上,照片明显被剪掉了一半,被剪掉的人的手还亲密地放在庄佩妤的肩膀上。

  阮舒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但不用猜也知道,庄佩妤所抱的女娃子是她小时候,而按照时间推算,被剪掉的人恐怕是城中村的那个酒鬼养父。

  讽刺,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居然还去拍了全家福?

  眼下这照片居然还被庄佩妤剪下来,过了塑。应该是后来比较晚才弄的,因为照片的边缘发黄发旧得还比较厉害。

  可庄佩妤为什么要特意剪下来?!有什么意义?!

  还有偷偷收集这么多她的毕业照做什么?!

  阮舒心绪起伏,啪地阖上相册从桌前站起,丢下相册迅速走去窗户前,把剩余的半扇窗户也打开。

  她双手撑在窗框上,往窗外倾出身体,大口地呼吸外面凉凉的新鲜空气,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几张照片而已,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感觉缓过来劲儿之后,阮舒走回桌子前,脑子里想着到此为止,想把相册收起来塞回林妙芙的抽屉。

  可身体又和她做对,手在重新碰上相册之后,迟迟动不了。

  等她晃回神来,她已重新落座,又把那本相册翻开了。

  从头到尾,她重新翻浏览一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明明都是她自己的照片,是她自己也有的照片,是她自己从来不在意的照片,她却翻得特别慢,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

  这样回翻的过程中,她发现,她的每一张毕业照片的后面,都被庄佩妤标注了她当年的年龄,年龄的后面,则附加了“平安”两个字。

  她的大学毕业照,除了“平安”两个字之外,还多了“谢佛主保佑”五个字。

  很明显,分界线在于她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庄佩妤是在那一年正式皈依佛门成为在家居士的……

  内心深处有某种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随着她重翻相册的过程逐渐升腾而起,如同水慢慢加温变热一般,那股子情绪亦愈演愈烈。

  阮舒与之对抗、竭力抑制,目光最后停定在她被庄佩妤抱在膝头的那一张,把照片抽了出来,更近地打量。

  她知道自己和庄佩妤长得像,孩童时期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去记得年轻的庄佩妤的样貌,此时看着照片里的年轻的庄佩妤,她才算真正认识到,当初黄金荣凭什么只见她一面就能认定她是庄佩妤的女儿。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庄佩妤的面容上轻轻地摩挲。

  她垂眸凝注照片里的庄佩妤,眼神直直的、有些无神的,感觉照片里的庄佩妤好像也在凝注她,并且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的。

  好讽刺啊……怎么会有温柔的笑意?不会有的……不可能有的……没有的……错觉而已……

  恍恍惚惚间,她把这张照片也翻过来看背面。

  和前面的几张照片一样,庄佩妤也写字了,但内容不一样。

  这一回,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

  庄爻听到房间里传出打翻东西的动静,心里有点担心,往里头询问:“姐,你没事吧?”

  没有得到回应。

  庄爻的担心更甚,叩了叩门:“姐……?”

  仍然没有回应。

  “姐?”庄爻没再管,拧开门把急急入内,一眼看到摔坏在地上的台灯。

  窗户大大敞开,窗帘被拂动得噗噗作响,桌上阖着一本相册,桌前的椅子拉开一段距离,并没有坐人。

  而洗手间里传出来水龙头的哗哗水流声。

  庄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敲洗手间的门:“姐?是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怎么把台灯给摔了?”

  水声没停,其中夹杂着阮舒给他的回应:“我没事。不小心打翻的。抱歉。”

  庄爻听着她的音色隐隐觉得不对劲:“姐,你真的没事?”

  “嗯,真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再找点东西。”阮舒说。

  庄爻盯着门板顿了一顿,才应承:“好的,姐。”

  他朝外走,经过桌前时看了一眼相册,眉宇间露出抹沉凝,然后带上门。

  洗手间里,阮舒在确认庄爻走离后,她用手掌继续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掬水。

  水流打湿了她的头发、打湿了她的袖口、打湿了她衣服的前襟、打湿了台面更打湿了地面,她也丝毫未察觉似的,只机械般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双手按在台面上,撑住前倾的身体,双肩垮着,头颅深深低垂,目光涣散地盯着尚在不住流水的水阀。

  就这样维持着姿势,又是半晌,她怔怔地关掉水阀,然后抬起头,看镜子照出的自己。

  她看着,看着,看着,眼睛里的焦聚逐渐凝回,最终聚拢,她才伸手去抽台面上放着的纸巾。

  抽了好几张,擦掉着水滴的下巴,擦沾满水渍的脸,擦挂有水珠的头发。

  很仔细。

  丢掉用过的纸巾,阮舒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回卧室里。

  今天的风比较大,也有点凉,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在她刚用冷水洗过的脸上,越发地凉。

  凉,但是令人感到清醒。

  阮舒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走过去,把窗户关山,落下锁扣,旋即走回桌前。

  顿了顿,她再一次拿起相册,一下子翻回“对不起”那三个字。

  她露出浓浓的嘲讽。

  可笑而毫无意义!

  照片塞了回去,她摸着封底夹页里突出的轮廓,把东西抠了出来,正是林妙芙说的那张银行卡。

  相册和银行卡全放进包里后,阮舒又行至穿衣镜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掌心覆了覆自己的眼睛,然后开门走出去。

  “姐。”等在外面的庄爻第一时间唤她,双眼充满研判地瞅她的脸。

  阮舒侧过身,带上门,再侧回身,便一刻也不多停留地率先迈步:“走吧。”

  庄爻皱眉盯两秒她的背影,追上她的步子。

  坐上车离开林宅,阮舒看了眼时间确认还来得及,先回了一趟心理咨询室,带上相关的证件,然后让庄爻驱车送她去银行。

  一家非常小众的银行。

  抵达后,阮舒先去自动取款机上,试了一下那张银行卡。

  密码的确如林妙芙所言,是林妙芙的生日。

  里面的钱并没有特别多,大概二三十万。她不确定,是卡里的数额原本就是这些,还是已经被林妙芙取用过。

  退出银行卡后,阮舒取号去了柜台。

  她特意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庄佩妤生前的身份证、曾经被她作废的林家户口簿,还有她当初让律师办理的她脱离林家户口的相关材料证明。

  琢磨着,庄佩妤已经去世,林妙芙又在坐牢,无论户头是以谁的名义开的,这样子都应该足够证明她和庄佩妤或者林妙芙的亲属关系,而查询她想查询的信息吧?

  然而,根本没那么麻烦,因为柜台的工作人员告知,银行卡的主人就是阮舒。

  阮舒自然毫无印象自己在这家银行办过储蓄卡。

  工作人员查询之后告知:“是你母亲庄女士在你未成年的时候以监护人的身份替你办的。”

  阮舒怔忡。

  可林妙芙非常确定地说,银行卡是庄佩妤留给她的?

  阮舒刚刚在外面也验证过密码。

  当然,比起银行的工作人员,更可能说谎的是林妙芙。

  很容易就猜测,原本密码设置的应该是她的生日,却被林妙芙改成林妙芙自己的生日,并谎称银行卡是庄佩妤留给她的。

  她大概是以为她不在意这些钱,不会去银行查询。

  前一半她确实猜对了,阮舒的确不在意这些钱,但这和庄佩妤相关,而且涉及庄佩妤的遗物,阮舒就想探询了。

  阮舒原本想探询的就是是,这张卡庄佩妤是什么时候办的,账户流水记录是怎样。既然银行卡的户主是阮舒自己,那么就更好办,柜台的工作人员没多久就给她打印出来流水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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